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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打了一顿。
季醒言从梦中惊醒,梦中人的音容笑貌如此清晰,令他感到绝望。他伸手摸了摸脸,潮湿冰凉。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这是在他的记忆中被遗忘的一句话。
他从不信神佛,他记得阿昭也是这样。
但后来的几年,她好似很虔诚。
上元灯节那天,方家人出门逛灯会。
云朵挽着方景良的手,目光所触都是往日的回忆。
「还记得吗?咱们初遇就是在上元灯节。」
云朵皱皱眉,方景良瞪了她一眼,不高兴地说:「你不记得了?」
云朵讨好地笑。他叹息一声:「也是,那天人那么多,惊鸿一面,只有我还记得。」
「那你是不是对我一见钟情?」
方景良冷哼:「胡说八道。」云朵笑得放肆,他的目光那样宠溺。
方远彬扶着孙媛慢慢地走,一手扶着她的胳膊一手扶在她的腰间:「娘子小心点。」
「没事,我很好。」孙媛笑着,灯火映在她的脸上,明媚动人。
「家里的事都解决了吗?」她小声问,方远彬颔首,「陛下准我们回玉阳,等夏月时去北境嘉临关。」
「如此就好。」
「娘子安心,只要安心养胎。我与母亲商量过,那时你生产前后,我和父亲先过去,母亲和小妹留下来陪你,等你身子好一些再北上。」
方远志和方晓晓跑在最前面,他们热烈地融入灯会。朝堂上恭谨谦和的大学士此时也不过是快活的少年。
「二哥,你快看,那有猴戏!」方晓晓往前跑,回头叫她哥哥,一回首在人群中撞入一人的怀里。
朗朗少年,星眸点漆。他勾起玩世不恭地笑:「在下谢瑾南,敢问姑娘芳名?」
「登徒浪子,离我家晓晓远点!」方远志把少女拉走,狠狠剜了他一眼。
少年的笑如此明晰,她笑着回头回应:「我叫方晓晓。」
那时少年风华,一代人的光芒敛于一代人的身后。
兴和三十年夏月,镇南将军与长子北上,接手北境军,合编三州之雄狮,镇守北疆。同月,长媳生下方氏长孙,取名方霖。
次月,方夫人一行北上。
秋天北境军击退晋国搔袭。
陛下为北境军赐名:长昭军,其主帅方景良被封长昭公,邯郸赐宅邸,正是原云府之地。
紫衣侯的威名,自南境到北疆,数十年不灭。长昭军的大旗,仍是螺紫底色赤金文。
那年嘉临关的雪很大。云朵夫妇站在高耸的城墙上眺望关外北方的苍茫。
「阿姐终于与先生合葬,我也算了却她的心愿了吧。」
「阿姐会很开心的。」方景良揽紧她的肩膀,「今后每年,我都陪你回去上香。」
云朵点点头,她抬头看天色,雪扑簌簌地下。
「阿姐!下雪了!」她朝天上喊,「我等你回来煮酒烹茶!」
这夜色如旧,风雪更急。仿佛遥远的故人借此回应。
热闹的廊下烧着小泥炉,炉上热着秋露白,滚水烹茶,瓦片上煎着红肉,渐渐冒起油花,肉皮卷起,变成白黄色。
桌上摆着红色山楂,紫色的葡萄,黄色的豌豆酥,白色的奶糕和酥酪。
白皮芝麻糕上印着红色的福字,灰褐色的陶瓷杯上有流星一样的纹路。
矮凳上坐着两个男子,都是高大的身形,一个低头看着火,另一个伸长上身往远处的长桌那边递水壶。
长桌上摆着各色青翠的蔬菜、褐色的蘑菇、雪白的蒜瓣和鲜红的辣椒。
长桌前的男女一人穿靛蓝色的圆领长袍,一人穿水红色梅花裙。他们一人切菜,一人在低头剥蒜。
小炉边的摇椅上躺着一位姑娘,青莲色的衣裙,腿上披着羊毛毯,她正往回廊的拐角处眺望,然后兴奋地挥挥手。
回廊那边缓缓走来的人一袭青衫,披着浅灰色银狐毛大氅,神色温平中带着柔软的笑意。
他们的眉眼都模糊不可见,笑意却如此明晰。
廊外大雪扑簌簌地下,纯净的世界一片洁白,墙头翻出了几枝梅花。新
故人回旧廊,酒清茶愈香。不见故人色,空闻笑声扬。
那所有的温柔尽在欢笑中化作风里的一朵雪花,飘到遥远的关外,送来故人的消息。
(全文完)年宴上的人并不多,后妃三两个,两位皇子和一位公主算是为数不多的热闹。方家几个人坐在下面,对面是如贵妃兄长一家。
宫殿明亮,灯火盏盏。外面的夜色浓重,寂静中托显着这里的热闹。
皇帝似乎贪杯,歌舞才起,他就退了席。
胡三海陪着他一路走到太液池边,池水和夜色一样的黑。
天空一片苍茫,半颗星子也无。远处的梅园传来阵阵暗香。
皇帝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沉沉地呼出,白气散在眼前。
他忽然问:「三海,阿昭是不是真的恨我。」
不等胡三海回答,皇帝又小声自言自语:「她肯定是恨我。她什么都知道,知道我三番五次去刺杀那个人,知道是我杀了王砚书。」
胡三海浑身一震,他不敢猜傍晚方夫人呈给皇帝的信里究竟写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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