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站最新域名 m.boshishuwu.com
时值伦敦的秋日,那个介于冬日的严酷与夏日的伪善之间的美好季节;一个值得信赖的季节,人们开始购买球茎植物,开始关注对某人投票的登记工作,开始相信春天与政府的更替。
莫顿·克罗斯比坐在海德公园一个隐蔽角落的长椅上,懒洋洋地享受着一支香烟,望着一对雪雁在草坪上漫步,雄的看起来像极了颜色赤褐的雌鸟的白化病版。透过眼角的余光,克罗斯比也颇有兴致地注意到有个人影正在他身后犹犹豫豫地盘桓,已经两三次经过他的座位,而且间隔时间越来越短,就像一只机警的乌鸦就要降落在某种可以食用之物的旁边。那人终于在长椅旁停了下来,跟克罗斯比近到可以进行密谈的距离了。那人不整的衣冠、蓬乱的灰白胡须外加鬼鬼祟祟的目光在在表明他是个职业乞丐,这种人宁肯满嘴编造屈辱性的故事、频频遭到回绝也不肯踏踏实实干半天正派的活计。
那人有那么一会儿目光热切又视而不见地盯着前方,然后就带着一种曲意奉承的调子开了口,意思是他要零售的故事颇值得你这种闲人花一段时间倾听。
“这个世界可真是奇怪。”他道。
由于这一陈述没得到回应,他于是改成了问句的形式。
“我想您也发现这个世界可真够奇怪的吧,先生?”
“就我而言,”克罗斯比道,“在这三十六年的时光里我已经见怪不怪了。”
“啊,”花白胡子道,“我告诉您的事您几乎不会相信。我身上可真是发生过不少奇怪的事儿。”
“现如今可没人要听真正发生过的怪事了。”克罗斯比令人气馁地道,“职业作家笔下的怪事可有趣得多了。比如,我的芳邻总是跟我说他们的阿伯丁猎犬、中国狗还有俄罗斯狼犬都干了怎样奇妙、不可思议的事儿;但我从来不听。反之,我倒是已经把《巴斯克维尔的猎犬》[78]读了三遍。”
花白胡子在椅子上不自在地挪了挪;然后又开辟了一个新战场。
“我想您是位虔诚的基督徒吧。”他评论道。
“我是东波斯伊斯兰教社团著名的,我想可以说是深具影响力的一员。”克罗斯比道,暂时拐进了虚构世界中。
面对深入交谈的这一全新的拦路虎,花白胡子明显有些惊慌失措,不过这次失败只是暂时的。
“波斯。我倒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出您是位波斯人。”他评论道,语气中还带了点代抱不平的意思。
“我不是波斯人,”克罗斯比道,“家父是阿富汗人。”
“阿富汗人!”花白胡子道,暂时被打击得陷入尴尬的沉默。然后他又重整旗鼓再次攻坚。
“阿富汗。啊!我们跟那个国家打过好几次仗了;不过我觉得眼下我们应该做的不是与其为敌,而该向它学习。我相信那是个非常富有的国家。那儿没有真正的贫穷。”
他讲到“贫穷”一词时特意提高了声调以示强调。克罗斯比看出了门道,故意绕道而行。
“不过,那儿确有几位具有极高才能、富有独创性的乞丐,”他道,“若非我刚以如此蔑视的态度谈到真实发生的奇妙之事,我真想给你讲讲易卜拉罕与十二头骆驼驮的吸墨纸的故事。不过我也忘了最后是怎么结尾的了。”
“我自己的人生故事就堪称一奇。”花白胡子道,明显地很不想听什么易卜拉罕的故事,“我并非一直如您眼下看到的这副德性。”
“理论上讲,我们每经过七年就会经历一次完全的改变。”克罗斯比道,作为对前述论点的解释。
“我是说我并非一直就处在眼下这样悲惨的环境。”花白胡子顽强地继续道。
“这听起来相当无礼,”克罗斯比生硬地道,“想清楚,你可是正在对享有阿富汗边境最有天分之健谈人士美誉的人讲话呢。”
“我不是那个意思,”花白胡子慌忙道,“我对阁下的谈话深感兴趣。我指的是我不幸的财政状况。您也许都不信,我眼下可真是身无分文呀。几天之内也没有任何进账的可能性。我不认为您曾身陷如此境地。”他又加了一句。
“在约姆城,”克罗斯比道,“南阿富汗的一个城市,正巧也是在下的出生地,曾有一位中国哲人经常讲,身无分文正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三大幸事之一。我忘了另两大幸事是什么了。”
“啊,那敢情,”花白胡子道,可语气中可丝毫没有对这位哲人的热心,“那么他有没有按他的信条实践呢?这才是关键。”
“他家徒四壁却生活得很快乐。”克罗斯比道。
“那我想他应该有朋友在他患难之时慷慨地施以援手,眼下我就身处难中。”
“在约姆城,”克罗斯比道,“根本没有为了得到帮助而交朋友的必要。约姆城的每个市民都把帮助一位陌生人视作理所应当。”
花白胡子这下子真正来了劲儿。谈话至少已经转到了对他有利的方向。
“如果有人,比如说就像我这样身陷不公正的困境,向您提到的那个城镇的市民求取一笔很小的款项暂渡几日的难关——五先令,或者也许更大些的数目——那些好心人会视作理所应当帮他这个忙吗?”
“这才不过是最起码的,”克罗斯比道,“他们还会把他带到一家酒铺,款待他好好喝一顿,再跟他好好地谈谈,一会儿之后就会把他需要的款项交到他手里并祝他日安。如此行事未免太兜圈子了,不过在东方就是这种行事风格。”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花白胡子的眼睛开始放光了。
“啊,”他叫道,言辞间带了一丝意味深长的嘲讽,“我想自从您离开故乡之后已然放弃了所有这些慷慨的习惯了。您现在不再这么干了,我猜。”
“但凡曾在约姆住过并还记得那些杏树覆盖的青山翠谷,记得峰顶的积雪融成的清凉泉水如爱抚般流下来、急冲过那些木质小桥之人,”克罗斯比无比热诚地道,“但凡还记得这些事物并珍视这些记忆的人,没有一个会放弃哪怕一丁点他们不成文的法律和习俗。对我而言,它们就像我仍然住在我青年时代居住的神圣家园一般真切。”
“既然如此,如果我向您讨一个小数目——”花白胡子讨好地开始道,在椅子上蹭阅读模式加载的章节内容不完整只有一半的内容,请退出阅读模式阅读
阅读模式无法加载图片章节,请推出阅读模式阅读完整内容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