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8章 折磨  恶女图鉴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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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举止常显出疯狂的样子。他大约有七十五岁了,也许还要大些。他住在院墙角上蜂房后面一间差不多要倒塌的旧木头修道室里。这修道室是在多年以前,还在前一个世纪,为一个也是很伟大的持斋者和缄默者约纳神父修建的。那个神父活到一百零五岁,关于他的苦行至今在修道院里以及附近一带还流传着许多有趣的传说。费拉庞特神父在七年以前设法也搬到这个僻静的小修道室里来住,这修道室简直就是一间农舍,但是又很像钟楼,因为里面有许多捐献的神像,神像前面还点着捐献的长明灯,好像费拉庞特神父就是被派在那里负责看管它们和点燃油灯的。听说他三天只吃两磅面包,绝不再多,这是一点也不假的;一个就住在养蜂场里看守蜂房的人每三天给他送一趟,但他就连跟侍候他的这个看蜂房的人也很少讲话。四磅面包连同礼拜天晚弥撒后院长准派人给这位疯僧送来的圣饼,就是他一星期的全部食粮。罐里的凉水每天给他换一次。他很少出来做弥撒。到修道院来膜拜的人们看见他有时整天跪着祈祷,不起身,也不朝旁边看。有时即使同这些人对答几句,也极简单凌乱,古里古怪,而且常常近于粗鲁。在极偶尔的情况下,他也会同外来的人谈天。但多半只说些奇特的字眼,给访客一个哑谜,然后不管人家怎样请求,也绝不再加以解释。他没有教职,只是一个普通的修士。在一些无知无识的人中间流传着一种很奇怪的谣言,说费拉庞特神父和天神们有来往,只同他们谈话,所以对人们沉默不语。偶然闯进养蜂场的那个奥勃多尔斯克来的修士,按照养蜂人(也是个十分沉默阴郁的修士)的指点,向院墙边费拉庞特神父的修道室里走去。养蜂的人曾预先说过:“他也许会像同外来的人一样跟你说话,也许完全不理你。”这位修士去的时候,正像他以后自己所说,心里十分害怕。时间已经很晚。费拉庞特神父这次坐在修道室门旁一个矮长凳上。一棵很大的老榆树在他的头上簌簌作响。夜晚的寒气袭来。奥勃多尔斯克的修士跪在这位疯僧面前磕头,请求祝福。
    “修士,你要我也跪在你面前磕头吗?”费拉庞特神父说,“快起来!”
    修士起来了。
    “你赐给祝福,也受了祝福。坐在旁边吧。从哪儿跑来的?”
    最使这可怜的修士吃惊的是费拉庞特神父尽管无疑从事着艰巨的苦行,年纪又那样老迈,样子却还是魁梧有力,腰背挺得笔直,并不弯曲,气色极好,虽然显得瘦削,却很健旺,身上显然也还有极大的精力。他具有大力士般的体格。他岁数虽大,头发甚至还没有全白,过去是深黑色的须发现在还很浓密。他的眼睛是灰色的,大而发光,却凸出得很厉害,能让人吓一跳。说起话来“o”字的音特别重。他穿着栗色的衣褂,是用以前叫作囚衣料子的粗呢做的,腰里系着一条粗绳子。露着脖子和胸口。长褂里面露出厚麻布做的几乎完全发黑的衬衫,大概好几个月没有换洗了。听说他在长褂里面身上系着三十磅重的铁链。赤脚穿着破烂的旧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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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奥勃多尔斯克的小修道院——圣西尔维斯特修道院来的。”外来的修士低声下气地回答,用好奇而有点畏怯的小眼睛匆匆打量着这个隐修者。
    “我到过你的西尔维斯特那里。在那儿耽搁过。西尔维斯特身体好吗?”
    修士目瞪口呆。
    “你们全是些糊涂人!守的什么斋?”
    “我们的斋按照古代修院的规则。在四旬斋[35]的时候每逢星期一三五不开饭。星期二和星期四给修士们吃白面包、蜜饯水果、野杨梅或者腌白菜外加燕麦糊糊。星期六是白菜汤、豌豆煮面条、麦片稀粥,全加奶油。星期日那天,菜汤加上干鱼和煮麦片。在复活节前的一礼拜,从星期一直到星期六,一连六天都只吃清水和面包,什么煮熟的东西都没有,就连面包和水也吃得极少;在可能的范围内不每天进食,和四旬斋的第一星期完全一样。在圣星期五的那天,不许吃一点东西。在星期六,我们也要持斋到三点钟为止,以后才吃一点面包和水,喝一杯酒。在圣星期四,我们吃不放油的菜,喝点酒,或者就吃点干粮。因为洛迪西雅宗教会议对圣星期四的规定是这样的:‘不应在星期四松懈持斋,以玷辱整个的四旬斋。’这就是我们那边持斋的情形。但是这怎么能和您相比,伟大的神父,”修士补充说,胆子壮了一些,“您整年只吃面包和水,甚至在圣复活节的时候也是这样,而且我们两天的面包够您吃七天了。您这样伟大的斋戒真是惊人。”
    “蘑菇呢?”费拉庞特神父忽然问,带着浓重的土话口音。
    “蘑菇吗?”修士惊讶地反问。
    “是呀。我可以离开他们的面包,完全不需要它,哪怕到树林里去靠蘑菇或野果就可以生活。他们这里却离不开面包,所以就被魔鬼拴住了。现在有些肮脏的人说持斋是不必要的事。他们这种议论是骄傲的、肮脏的。”
    “不错呀。”修士叹息说。
    “你在他们中间看到魔鬼没有?”费拉庞特神父问。
    “在谁中间?”修士畏畏缩缩地问。
    “我在去年三一节的星期日到院长那里去过,以后再没有去。我看见有鬼坐在一个人的胸脯上面,藏在修土服底下,只有头上的角露在外面;还有鬼从一个人的口袋里往外张望,眼睛闪闪烁烁,惧怕我;还有鬼住在一个人的身子里,最不清洁的肚子里,还有悬挂在脖子上的,抓住脖子带着走,可是自己看不见。”
    “您……看得见吗?”修士问。
    “我对你说,我能看见,看得清清楚楚。我离开院长走出来的时候,看见有一个鬼藏在门背后躲着我,身子很高,有一俄尺半,也许还高些,深棕色的尾巴又粗又长,尾巴尖恰巧落在门缝里,我并不傻,突然把门一关,就夹住了它的尾巴。它尖叫着,想要挣脱,我朝它身上画了三次十字,就把它镇住了。它当场就断了气,像个压扁的蜘蛛似的。现在大概已经在角落里腐烂发臭了,可他们却看不见,闻不出来。我有一年没去了。我只是告诉你一个人,因为你是外来的。”
    “您的话真可怕!伟大圣洁的神父!”修士越来越胆壮起来,“您的名声很大,连远处都知道,据说您同天神不断地有来往,真的吗?”
    “他有时飞下来的。”
    “怎么飞下来的?什么样子?”
    “像鸟的样子!”
    “天神现身为鸽子吗?”
    “有天神,也有圣灵。圣灵也可以现身为别种鸟儿降下地来;有像燕子的,有像金丝雀的,也有像山雀的。”
    “但是您怎样把他跟山雀分辨开呢?”
    “他能说话。”
    “怎么说的?说哪种话?”
    “人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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