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6章 不适当的聚会  恶女图鉴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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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在修士没有血色的嘴唇上隐现出一抹无言的微笑,多少还带着一点狡狯的意味,然而他一句话也没有回答,他的沉默显然是出于自视清高的心情。米乌索夫更皱紧了眉头。
    “让这些人全都见鬼去吧,表面上永远装模作样,实际上全是招摇撞骗、胡说八道!”他的脑子里这样想着。
    “我们到了,这就是庵舍!”费多尔·巴夫洛维奇大声说,“围墙挡道,大门紧闭。”
    他走到大门上边和大门旁边画着的圣徒像前画了几个大十字。
    “人可要入国问禁、入乡问俗啊。”他说,“这座庵舍里有二十五位圣徒在修行,整天面面相觑,一块儿吃白菜。女人一概不准走进这个大门,真真了不起。这是一点也不假。不过,我听说长老也接见太太们,这是怎么回事?”他忽然对修士说。
    “来的平民里也有妇女,您瞧那边,在回廊旁边躺着,等候着。为上等社会的太太们专在回廊里,不过还是在围墙外面,修了两间小屋,那几个窗户就是,长老在健康的时候,从里面的一条通道走出来见她们,换句话说,还是在围墙外面。现在就正有一位哈尔科夫来的地主太太——霍赫拉柯娃夫人,带着一个病弱的女儿在等着见他。大概他已经答应接见她们了,虽然他近来身子极为衰弱,甚至偶尔在大众前露露面都办不到。”
    “这么说,到底有一道缺口,可以从庵舍通到太太们那里去。神父,您不要以为我有所指,我只是随便说说罢了。您听说没有,在阿索斯不但不许妇女前来随喜,而且一切女性,甚至连阴性的生物,像母鸡、雌火鸡、母牛等,都根本不许存在。”
    “费多尔·巴夫洛维奇,我要回去了,把您一个人扔在这儿,您没有了我,一定会被人倒揪着手撵出去的,我预先警告您。”
    “这又碍你什么事啦,彼得·阿历山德罗维奇?您瞧,”他忽然喊着,走进庵舍围墙里,“你们瞧,他们住在多么美丽的玫瑰花丛里啊!”
    真的,虽然现在并没有玫瑰花,可是有许多稀奇的、美丽的秋花,只要可以栽植的地方,全都栽满了。显然有内行人在侍弄。在教堂的围墙周围,墓地中间,都开辟了花坛。长老修道室所在的那所有门廊的木板平房四周,也都栽满了花卉。
    “以前的长老瓦尔索诺菲在世时,有没有这些东西?听说那位长老不喜欢美丽的东西,时常甚至会跳起来用手杖打女人。”费多尔·巴夫洛维奇在迈上台阶的时候说。
    “瓦尔索诺菲长老有时的确显得好像有点癫狂,不过,大家的传说多半是胡说八道。他从来没有用手杖打过任何人。”小修士回答说,“现在,先生们,请等一会儿,我去通报一下。”
    “费多尔·巴夫洛维奇,我再一次提醒您自己答应过的条件,听见没有?请您自加检点,要不然我可要对您不起。”米乌索夫赶紧又低声说了一句。
    “我真莫名其妙,您干吗着这么大的急?”费多尔·巴夫洛维奇嘲笑着说,“是不是担心所犯的罪孽?据说,他一看眼睛,就知道哪一个人为什么事来的。可您何必把人们的话这样当真?您这位巴黎人,先进的人士,您真叫人奇怪,真的!”
    还没容米乌索夫回答这些讽刺话,已经有人来请他们进去了。他进去的时候,有点感到激怒。
    “嗯,现在我自己可以料到,我会生气,争辩,发起脾气来,既降低身份,又贬低原则。”他脑海里闪过了这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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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老丑角
    他们差不多是和长老同时进屋的,长老一看见他们,马上就从卧室里走了出来。修道室里,有两位隐修庵的司祭比他们先来等候长老,一位是管图书室的神父,另一位是有病的佩西神父,他年纪虽不大,但据说很有学问。此外,还有一个小伙子,二十一二岁光景,站在角落里等候,后来他一直站在那里。他穿着常礼服,是宗教学校的学生,未来的神学者,不知什么原因受到修道院和修士团的培植。他身材很高,宽阔的脸,气色很好,有一双聪明而专注的、细窄的栗色眼睛。脸上神情毕恭毕敬,但却还得体,并不显得阿谀逢迎。尽管他与走进来的客人身份并不平等,相反地,还是处于从属依赖的地位,但他却并不对他们鞠躬表示欢迎。
    一个见习修士和阿辽沙陪着佐西马长老走出来。司祭们站起来,深深地向他鞠躬致敬,手指触地,祝福以后,又吻他的手。长老为他们祝福以后,也是深深地对每个人鞠躬,手指触地,并且向他们每人请求为自己祝福。全部的礼节做得一丝不苟,全不像完成日常的礼仪形式,而几乎是带有感情的。但是米乌索夫觉得,这一切都是有意做出来的,含有一种暗示的用意。他站在一同进来的同伴们的最前面。按理说(他甚至昨天晚上就已经仔细想过了),不管他抱有什么样的思想观念,单单为了普通的礼貌(这里的规矩就是这样),他也应该走到长老面前,请求为他祝福,哪怕不是吻手,至少也要接受祝福。但是现在,看过司祭们这一套鞠躬和吻手以后,他马上变了主意:他一本正经地还了一个很深的、世俗式的鞠躬,就向椅子走去了。费多尔·巴夫洛维奇像猴子般地完全模仿米乌索夫,也这样做了。伊凡·费多罗维奇很郑重、很有礼貌地鞠躬,两手也是放在裤缝上面,卡尔干诺夫却慌张得忘了鞠躬。长老把原准备举起来祝福的手放了下来,又向他们鞠了一次躬,请大家坐下。阿辽沙两颊绯红,他觉得惭愧。他的不好的预感应验了。
    长老坐在样式十分古老的红木皮沙发上,请宾客们,除了两位司祭以外,都坐在对面靠墙四把包着已磨得很光的黑皮的红木椅子上,四个人并排坐在一起。司祭坐在两旁,一个在门边,另一个在窗前。宗教学校学生、阿辽沙和见习修士全站着。修道室不很宽绰,有一种灰颓的气氛。家具陈设只有最必需的几件,粗糙而又寒酸。窗台上放着两盆花,一个角落里有许多神像,其中一个是圣母像,画幅极大,大概还是在教派分裂以前好久画成的。圣母像面前点着油灯。油灯旁边另有两个穿鲜艳袈裟的神像,附近放着一些雕刻的天使,瓷蛋,象牙制成的天主教十字架,还有抱着它的圣母七苦像[7]和几幅前几世纪意大利大艺术家的版画。在这些美丽珍贵的版画旁边,还挂了几张极通俗的俄国石印圣徒、殉道者、圣僧等的像,这种像在任何市集上都可以花几戈比买到。还有几幅俄国现代和以前的主教的石印像,挂在另外几面墙上。米乌索夫很快扫视了一下这一切“老调调”,便用专注的眼光打量起长老来。他很相信自己的眼光,这种弱点无论如何是可以原谅的,因为他已经有五十岁了,到了这个年龄,一般富裕而交游广阔的聪明人永远会变得越来越自信,有时甚至是身不由己的。
    一开始他不喜欢长老。事实上,长老的脸上也的确有一种不只使米乌索夫,同样也会使别的许多人都不大喜欢的东西。他身材不高,哈腰屈背,两条细腿,只有六十五岁,但是因为闹病,显得苍老得多,至少要老十岁。他的干瘦脸上布满了细皱纹,眼旁尤其多。眼睛不大,眼珠浅色,敏捷,炯炯有神,好像两个发亮的光点。只两鬓上还有几根白发,一撮稀疏的小胡须,作楔子形,时常发出冷笑的嘴唇细薄得像两条线。鼻子并不长,却尖得像鸟鼻一般。
    “从一切表征看来,这是一个恶狠的、褊狭而傲慢的灵魂。”米乌索夫在脑海里闪过了这个念头。总之,他感到心情很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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