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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跟我说什么城里的花园了，”埃丽诺·拉普斯莱道，“还是听我好好跟你说说花园这档子事儿吧。我们刚搬到这儿来的时候大家都对我们说，‘你们的花园大小正好。’我猜他们的意思是说我们那块地如果做个花园的话大小正好。事实上，那大小横竖都不合适；当个空院子完全不管显得太大，想养长颈鹿又实在太小。你瞧，我们要是能在这儿养几只长颈鹿或是驯鹿什么的食草动物，我们就可以将这片不毛之地归咎于花园里的动物群落了：‘你没办法同时养麋鹿和达尔文郁金香，你知道，所以我们去年压根没种什么球茎。’事实上，我们没养什么麋鹿，那达尔文郁金香没长出来是因为周遭大部分的猫将我们郁金香花床的中央当作了议会的会议室；那块看起来惨不忍睹的长条状地段我们原打算辟作天竺葵和绣线菊混种的花坛，可是被猫咪当作了议会的分会场。猫咪议会的分组表决近来实在太频繁了些，远比天竺葵的花期频繁得多。我并非对普通的猫咪有什么偏见，可我实在受不了这么多素食主义的猫拿我的花园当议会来用；它们肯定是素食主义者，我亲爱的，因为，不论它们如何蹂躏甜豌豆的苗圃，它们却似乎从来不碰一下那些麻雀；星期一花园里有多少只成年麻雀，到星期六一只都不会少，且不论那些羽毛未丰的小家伙了。从一开始，在麻雀跟上帝之间就似乎存在不可调和的观点，关于番红花到底是该扎根土里茎干挺直还是该斜躺在地上茎干齐齐被掐断；在这一问题上麻雀总是有最后的发言权，至少在我的花园里是这样。我怀疑上帝肯定原本是想引进一项修正法案的，或者不论什么名目吧，要么就是提供一种不这么具有破坏性的麻雀，要么就是引进一种更能抗破坏的番红花。我们的花园尚可引以安慰的一点是不论从起居室还是吸烟室都望不到它，所以除非有人跟我们一起用餐，否则他们是侦察不出这块不毛之地的真相的。也正因此我才恨死了格温达·鲍丁顿，她几乎是削尖了脑袋硬挤进我下周三的午餐会的；我原是跟保尔科特家的小姐说要是她那天进城购物的话就请她过来便饭，可给这个格温达听了去，硬赶着问我她是否也能过来。她过来无非是想看着我这些不毛之地的花坛沾沾自喜地夸耀她自己家那个过度栽培的可恶花园。别再跟我说什么这不过是邻居相妒了，事实上似乎属于她的一切——她的车，她的晚宴派对，甚至她的头痛全是别人望尘莫及的；除了她谁都甭想跟它们沾边。她大儿子行坚信礼的时候简直就是轰动一时，这是据她自己的报道，你几乎都要期望下院会就此提出问询了，而如今她是故意前来挑剔我那几朵可怜的三色堇和甜豌豆花坛里的沟沟坎坎，然后再容光焕发地穷给我描述她玫瑰园的花朵是多么稀有珍贵。”
    “我亲爱的埃丽诺，”男爵夫人道，“你其实只需付给o.o.s.a一年期的订金，就可以不必这么心焦，还能省下无数园丁账单的肉痛，更别提操的那些麻雀心了。”
    “这是什么玩意儿？”埃丽诺道，“闻所未闻。”
    “临时绿洲提供协会，”男爵夫人道，“其存在正是为了迎合你这样的需要：后院儿没有辟为花园，可是逢上午宴或是晚宴派对又需要将其充当花团锦簇的背景。比如说你请的客人一点半过来用午餐，你只需在同一天上午十点钟给他们打个电话，报一句‘午餐花园’即可。你所要费心的仅此而已。到十二点三刻的时候你家的后院就会披上一段天鹅绒般的草皮，以丁香或红绣线菊或者无论什么当令花卉的树篱作背景，犄角旮旯里会有一两棵盛开的樱桃树以及几簇繁盛的杜鹃花做点缀；前景则会有花团锦簇的康乃馨或是雪莉虞美人，再或者正开到全盛期的虎皮兰。一等午宴结束，你的客人告辞，那个花园也就跟着告辞而去，那些虔信基督的猫咪再坐在你的后院里开会你也就根本不会操心了。要是你请的客是个主教或是好古成癖这类的人物，你只要在预订花园里提上这么一句，你就能得到一个古代的乐园了：会有修剪整齐的紫杉树篱，会有一座日晷，有蜀葵，也许还会有一株桑树，花坛里则会有美国石竹和坎特伯雷风铃，角落里还会藏一两个积年的蜂窝。这还只不过是绿洲协承办的普通服务，你只要一年再额外付上几个畿尼，就可以享受他们的e.o.n.紧急服务了。”
    “这个e.o.n.服务又是怎么回事？”
    “只是针对类似格温达·鲍丁顿入侵这类特殊状况的一个方便的信号。意思是你有个来吃午饭或是晚饭的客人，他的花园是所谓的‘邻居相妒’的对象。”
    “没错，”埃丽诺兴奋地大叫，“那又会怎样？”
    “会出现《天方夜谭》中的奇迹。你的后院儿会变得奢侈淫逸，种满石榴和杏树，还有柠檬树林和盛开着鲜花的仙人掌树篱，令人眼花缭乱的杜鹃花垄，大理石建筑的喷泉，栗白相间的苍鹭优雅地在里面异国情调的睡莲间漫步，金黄的雉鸡则在雪花石膏的阳台上高视阔步。那总体的效果简直会让你觉得是上帝跟诺曼·威尔金森[105]共同陷入了嫉妒，所以同心协力创造出了一处可供露天上演俄罗斯芭蕾的背景；而实际上，这不过是你午宴派对的背景。如若还想到时候刺格温达·鲍丁顿或者你当时的随便哪个e.o.n.客人一下，只需漫不经心地提一下你的攀缘普泰拉是英国独一无二的品种，自从去冬查茨沃斯那株死了之后。根本就不存在攀缘普泰拉这种东西，不过格温达·鲍丁顿这类人不经提示哪里晓得这么多花花草草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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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埃丽诺道，“协会的地址。”
    格温达·鲍丁顿那次午餐吃得很是不爽。那顿饭简单而又上品，烹饪得法、服务周到，可是却独缺了她自己的滔滔不绝这种开胃汁。她早已备好了一大套对她自家花园奇迹的歌功颂德，对它那无与伦比的园艺成就的赞美，可是结果呢，光是那奢华的西伯利亚小檗果树篱就把她这个主题的各个方面给堵了个严严实实，而这才不过是埃丽诺那个仙境乐园里种种让人手足无措的因素中一个耀眼的小背景。那些石榴和柠檬树，那个台阶状的喷水池，金光闪闪的鲤鱼在色调华美的鸢尾花的花根间蜿蜒游动，那一垄垄异国情调的花丛，那宝塔般的围栏，日本獾在其间嬉戏取乐，所有这一切都使格温达的胃口全无，也大大挫磨了她谈论园艺的欲望。
    “我觉得攀缘普泰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简短地论道，“这也不见得就是英国唯一的一株；我就碰巧知道汉普郡也有一株。如今园艺也真是过了时了；我猜是因为大家都没这个闲工夫了。”
    总而言之，这称得上埃丽诺最为成功的午宴派对了。
    不料，四天之后却发生了一件无法预测的灾难：格温达在午饭时间竟然不请自来并且直接闯进了餐厅。
    “我想我必须告诉你我的伊莱恩有一幅水彩素描已经被潜能艺术协会接受；将在他们于哈克尼画廊举办的夏季展览中展出。届时这将是艺术界的一大盛事——老天，你的花园到底出了什么事？它不在了！”
    “是那些鼓吹妇女参政的家伙干的好事，”埃丽诺马上接口道，“你竟没有听说？她们冲进来，不出十分钟就把一切都弄了个乱七八糟。因为这场浩劫我心都碎了，所以干脆把整个地方都清除了个干净；我打算日后弄个更漂亮的出来。”
    “这才是我所谓的有急智呢。”她事后对男爵夫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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