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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绅士是决不会这么有失体面的，”一位听众道，“可这位林顿先生从前一直备受大家尊重的。眼下他行事竟然像个没教养的小学生。”
    “他行事像只猴子。”威普莱小姐道。
    她的这一不利裁决差不多同时也在别处得到了附和。格罗比·林顿在他的扈从眼里从来就不是什么英雄[57]，不过他曾像他已故的鹦鹉一样被公认为一位快活善良的好人，不会惹出特别的麻烦。可最近几个月来，他的性情可是殊难得到他家庭内部成员的认可了。那位迟钝的马僮，原是第一个向他宣布他那身披羽毛的宠物的死讯的，也最先跳出来表达在仆人中间已经相当普遍的不满情绪，而且绝对有理由这么做。因为天气骤热，他获准到果园里一个不大的池塘里洗澡，一天下午格罗比正朝池塘的方向散步，突然听到愤怒的咒骂夹杂着猴子的吱吱尖叫。接着他看到自己那胖鼓鼓的小侍从，只穿了件背心，脚上蹬着双袜子，徒劳地冲着端坐在一棵苹果树矮枝上的猴子大发雷霆，猴子则心不在焉地抓着少年其余的衣物，让他恰好够不到。
    “烟猴抢走了我的衣服。”他带着他那个阶层解释显而易见之物的急切心情抱怨道。衣衫不整的样子让他自觉颇为尴尬，不过他还是热烈欢迎格罗比的出现，认为主人肯定会帮他夺回遭劫的外衣。那只猴子已经不再挑衅地吱吱乱叫，看起来主人只要略加欺哄它就会乖乖地交出战利品的。
    “我要是把你抬高一点，”格罗比建议道，“你就能够到衣服了。”
    少年同意了，于是格罗比紧紧抓住他的背心——那也是唯一能抓住的东西了——把他提离了地面。然后敏捷地一甩，嘭的一声把他送到了一片荨麻丛中，转眼就完全淹没在里面。这个遭到陷害的孩子因为没上过学，没人教他要压制自己的情感——要是有只狐狸想咬他的命根子，他会马上跑到最近的狩猎委员会去抱怨，才不会假作不以为意呢。于是这么一来，他在疼痛和惊怒之下制造出来的音量实在煞是惊人，而且良久不绝，可在他的惨叫声中他仍能清楚地听到那个树上的敌人胜利的吱哇乱叫，还有就是格罗比雷鸣般的轰笑。
    当少年完成了赶鸭子上架的圣维托斯半旋转腾越，终于脱身之后——放在竞技场上早该使他一举成名了，正准备扬长而去的格罗比也确实深表赞赏并鼓掌致意——发现那只猴子已然聪明地溜之乎也，而他的衣服则散落在树下的草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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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一只烟猴，他们一共是两只。”他愤怒地嘟囔着，要说他的定论稍嫌严重了些，也是出于一时的激愤，情有可原。
    一两个星期之后，伺候用餐的女仆被吓得几乎泪眼婆娑地跑到厨房里抱怨：“他冲着我龇牙咧嘴，真把牙龇出来了。”原因是格罗比因为肉排煎得不到火候就突然大发脾气。厨房的人众对小女仆深表同情。
    “我倒想看看他敢不敢这么对我。”厨娘挑衅道，不过自那以后她的厨艺确实大有长进。
    一直以来，格罗比·林顿就极少脱离自己习惯的家居生活外出参加或是自己举办乡居派对，所以他对格伦达夫太太将他塞在发了霉的乔治时代的耳房里，而且更甚的是竟然让他跟著名钢琴家伦纳德·斯巴宾克住隔壁大为恼火。
    “他弹起李斯特来就像个天使。”女主人热心地向他担保。
    “他就算弹得像条鳟鱼也与我无关，”他就这么回答女主人的担保，“可我敢打赌他肯定会打鼾，而且府上的隔墙薄得跟纸一样。他那样子就是打鼾的类型。我丑话先说在头里，要是听到他打鼾的话，他可就麻烦大了。”
    事实果真如此，而且他也言出必践。
    格罗比足足忍受了两小时外加一刻钟，然后就穿过走廊进入了斯巴宾克的房间。在格罗比强有力的措施之下，音乐家那松弛肥胖的身形迷迷糊糊、不知所措地坐了起来，活像个就要融化的冰淇淋。格罗比连戳带晃地把他完全弄醒，这位志得意满、脾气暴躁的钢琴家因之大怒，一掌打到这位作威作福的不速贵客的手上。紧接着，斯巴宾克就被一个枕头牢牢地箍住脑袋险些憋死，与此同时，他套着睡裤的胖脚被拽着从床上硬拉下来，一路被拳打脚踢，又掐又撞，无所不用其极地拖过地板，一直拖到浴缸里，浴缸的水虽然实在太浅，可格罗比仍锲而不舍地想淹死他。房间里一度几乎漆黑一片：格罗比的蜡烛在这次混战一开始就被打翻在地，它那点亮光几乎都照不到混战的战场，只有水花泼溅、连踢带打、压抑的喊叫以及乒乒乓乓和类似猿猴发出的愤怒的嘶鸣才标示出激战原是环绕浴缸周围展开的。又过了片刻，这场一边倒的战斗突然被窗帘以及易燃的墙壁嵌板的熊熊火焰所照亮。
    当乡居派对的众位客人匆忙从床上爬起来逃窜到外面的草坪上时，乔治时代的那部分房间已经烧得很旺，而且喷出大量浓烟，又隔了不短的时间后，格罗比才跑出来，胳膊底下还夹着淹得半死的钢琴家，这才想起草坪尽头的池塘用来淹死个把人岂非便利得多。夜间凉爽的空气镇定了他的怒气，可等他发现自己已被平白当作拯救可怜的伦纳德·斯巴宾克的英雄看待，而且大家竟大声赞他有急智，还想到用湿床单裹住钢琴家的脑袋以免他被浓烟熏得窒息，他也就接受了现实，随后还绘声绘色地讲述他如何发现音乐家还在梦中，身边倒了一支蜡烛，大火又是如何烧起来云云。几天后，当斯巴宾克部分地从午夜责罚和浸水的打击中恢复过来之后，他也讲了自己的版本，可他的故事却遭到温和同情的微笑以及躲躲闪闪的回应，提醒他公众的耳朵并未向他敞开。不过，他仍然拒绝出席皇家人道促进会救生奖章的颁发仪式。
    大约正在此时，格罗比的宠物猴因受不了北方的气候而罹病身亡，它的众多同类也死在这上头。它的主人看起来深深为失去它而难过，此后他的精神水平也再未恢复到他最近达到的健旺程度。在约翰上校新近送给他的乌龟陪伴下，他也就仅限于在自家草坪和菜园里松松垮垮地闲晃荡，再也不复他往昔的轻快和活力；他侄子和侄女提到他时都叫他“老格罗比叔叔”也真是恰如其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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