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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炉香乍热,法界蒙薰,诸佛海会悉遥闻,随处结祥云……”
随着早课开头的这一段《炉香赞》,龙螈山上的万物于晨雾中吱鸣着苏醒,位于山顶的千年古寺在下方大地还是一片漆黑时被旭日镀上一层金光。当中有一缕日光平直地穿过坐落于寺中央的大雄宝殿那敞开的殿门,掠过盘坐在殿内众僧光秃的头顶,在触到佛祖释迦牟尼金像之前骤然柔顺,并朝下方散开。老僧们会说,这是太阳在向佛祖行屈膝礼,不信你看,佛祖那张阔脸上的笑意是不是比平时要浓些?
同一时刻,龙螈寺的西院,一个三十来岁的僧人正离开层叠的宝殿群,穿过僧众居住的禅房区,朝一片杏树林走去。从青色玄边僧袍的质地与式样判断,僧人在寺中地位不低,多半是执事或以上的职位。虽剃了光头,饱满莹润的五官和皮肤却如大户人家养尊处优的小儿子。也不知是不是这副长相的缘故,十来岁他上山拜在师父门下时,师父便给他起了“陆锦”这个法号。
师父……
距陌岩被害也快二十年了,陆锦和四个师兄弟每每想及他,胸口处仍免不了一阵酸痛,以至于走在路上需要脚步微停、喘上一口气才能继续行进。那之后虽也听闻陌岩曾于其他世界转世,然而并未继承龙螈寺这一世的记忆。否则为何从不见他找回这里,来看看这几个思念他的徒弟,这些僧众,以及他那位九十多岁高龄的师叔、喇嘛国里目前唯一一位金刚上师——景萧长老?
至于那对师妹,听闻大魅羽这些年一直在修罗军中任职,每年陌岩忌日前后会派人过来送一批捐赠,顺便给景萧长老带些特产或补品什么的。她自己有了孩子,也抽不出身来看望大家。妹妹呢?就不清楚了。
来到杏树林一旁的禅院外,陆锦中规中矩地扣了下门。片刻后,木门被一个十来岁虎头虎脑的小和尚打开,见是陆锦连忙合十行礼,叫了声“堪布”。
陆锦入院后并未进屋,径直奔屋子后方。这么些年来除了西院和中央宝殿群被外敌焚毁、大家伙儿一齐搬去蓝菁寺暂住那回,他这位师叔祖每日清晨起床后会穿上一件脏兮兮的布袍,到禅房后园里打理菜地,喂野生的小动物。其实种的这些菜主要就是拿来喂动物的,然而他老人家若不亲自动手,小动物们都乖乖地等在外围,不会自行进园放肆。
眼下正值岁末,景萧的户外园子却不受四季影响,一年到头满满的蔬菜与果实。只是今日这位老人家有些反常,竟然罕有地批上本寺都监那套红色镶金边的僧袍,脚蹬黑金色慈航宝靴,立在园子边上一动不动地眺望远方,陆锦向他请安他也毫无反应。
“师叔祖,”陆锦惊疑不定地走上前去,站到景萧一侧,打量他的脸。景萧原本就长了两副大眼袋,再配以松弛的皮肤和耸拉的两道白眉,称得上“老态龙钟”四个字。网
“来了,”半晌,景萧才吐出两个字。
“谁、谁来了?”
“俩人都来了,早就该回家的,呵呵……”
俩人,哪两个人?师叔祖这是老年痴呆了吗?陆锦心下有些焦急,也不管老人家有没有在听,倒葫芦一样报出龙螈寺正面临的危机。
“今早寺门还没开,瑟塔寺又派人来了,说明日就要开会决定六寺合并一事,叫每寺的堪布或者派代表连夜赶去蓝菁寺。师叔祖,您说,这可怎么办呢?”
要说喇嘛国这几百年来的空门都由六大寺占主导,风头无两。论资历以龙螈寺最老,然而蓝菁寺一直以来有皇室的支持,无论人力财力都堪称六寺的老大哥。大约十九年前,龙螈寺堪布陌岩与蓝菁寺堪布珈宝相继离世,印光寺堪布梓溪阴谋败露后不知所踪。因种种际由,陌岩大徒弟,也就是陆锦的大师兄鹤琅接任了蓝菁寺堪布一职。
然而鹤琅最终决定去天庭任职,并与魅羽的大师姐、七仙女中的青衣仙女喜结连理,看样子是不打算再回来了。那之后蓝菁寺的堪布又换过两任。而瑟塔斯在六大寺中原本是说不上话的,近些年却又不知从哪里攀上高科技大财团的靠山。这次六大寺合并一事就是瑟塔寺挑起的,将六寺合为一寺,“总部”还设在蓝菁寺,其余五寺为分院。
“这样一来,”瑟塔寺堪布常树说,“六寺就是一家人,有困难互相帮忙,再也不会像原先那样你争我抢了。”
常树的私心昭然若揭。作为老大哥的蓝菁寺当前人才凋零,空余一副基业。“常”、“乐”、“我”、“净”四位长老先后圆寂了三位,现任堪布曲莲长老又不够强势,合并后一应大事定然是常树说了算。上个月陆锦已经被请去商讨过两次,发觉除了他自己的龙螈寺,其他几寺已经被常树重金收买得差不离儿了。
而且蓝菁寺有件代代相传的宝贝,叫“世尊意”。二尺来长的一块小石板,据说是释迦牟尼留下来的。空门若是遇到难以决断的大事,诚心请教世尊,石板上就会显示出答案。陆锦私下里不认为身居佛国的释迦佛祖会有工夫管这些闲事,可他担心那帮始作俑者们会搬出宝物,再使些小伎俩逼他就范。世尊的旨意都不听?那他这位现任龙螈寺堪布今后也别想在喇嘛国混了。
“你就放心地去开会吧,”景萧忽然转身面对陆锦,昏花的老眼中精光闪烁,“他俩就快回来了。有他俩在,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景萧说完就不再理陆锦,走去园子里摘菜喂动物,剩下一头雾水的陆锦原地发愣。
“谁呀?这是,谁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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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们走慢点呀!”
一身天蓝色冬季远足装的小羽正兴致勃勃地跟在允佳和曼虹姐身后上山,听落在下方的姚诚叫道。
转身,目光沿着蜿蜒陡峭的山路搜寻,在一溜儿攒动的光头中找到姚诚毛茸茸的头顶和背后的旅行包,从身子晃动的幅度判断,这家伙离扑倒在地不远了。也难怪,她和允佳都是修行之人,曼虹姐来自天庭,道行更是深不可测。若不是因为山路上满是和尚,三女直接飞上山顶都行。姚诚一个凡人,再健美也不可能追得上她们。
当下叹了口气,沿着石阶蹬蹬地下山,灵活地穿过爬山的人群。话说哪儿来这么多的和尚?看僧袍式样还不是一个庙的,莫非今日山顶上的蓝菁寺有什么法会节日?
到了姚诚身边正要接过他背上的行李,这小子屁股一扭,坐到路旁一块大青石上。平日炯炯有神的双目已开始散光,风衣里的针织衫领口早被汗水打湿,看来是真累坏了。小羽哪肯让他在这儿休息?走到他面前后转身、半蹲,揪起他的胳膊,连人带行李拽到自己背上,三步并做两步地再爬一遍山路。
“呦,瞧那对小情侣,”同路的和尚们啧啧称奇,“女人背男人,还是头一遭见。”
姚诚在小羽背上自是得意至极,嘴巴贴在她耳边上说:“人家是八戒背媳妇,咱们是媳妇背八戒。”
“是背猪,不是背八戒,”小羽生硬地说,“八戒会三十六变,你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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