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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似的,知道这是在睁眼说瞎话,是在给一场由田福堂主导的违规偷水引发的灾难披上光鲜的外衣。
但是他不敢吱声,作为金家人,他夹在中间本就难做,田福堂此刻的定调,某种程度上也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下,尽管这台阶是用谎言堆砌的。
田海民是民兵连长,更是个执行者,他向来为田福堂马首是瞻。此刻听他如此定调,他虽然也觉得心里有些别扭,但更多的是一种“组织上定着调”的服从感。他挺直了腰板,觉得这或许真是平息事端,安抚金家的最好办法。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金俊武身上,他缓缓的抬起了头。那张被悲痛和疲惫刻满沟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快、极冷的锐芒,像是冰层下的暗流。
他自然是看穿了田福堂的把戏,用一顶华丽的帽子堵住金家的嘴,堵住悠悠众口,更是堵住公社可能的追责。
这顶帽子能换来抚恤,换来保障,换来面子,让王彩娥和金老太太在物质和名声上得到补偿,让金家在全公社面前露脸。
结合刚才是孙玉亭去到家里把自己找来的,金俊武很快就判断出来,这个馊主意很大的概率就是孙玉亭出的,因为田福堂好歹也是要点脸的,他刚才说话的时候,脸上明显带着窘色,怕是自己都觉得臊的慌。
金俊武的目光与田福堂短短对视了一瞬,那眼神里没有感激,没有认同,只有一种冰冷的,洞悉一切的漠然,仿佛在说:我知道你在做什么,我也知道我需要什么!
金俊武沉默着,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但这沉默在田福堂和金俊山等人眼中就是默认,就是同意。田福堂心中那块巨石终于咚的一声落下一半,他强压住涌上喉咙的腥甜,趁热打铁的说道:
“好,既然大家都没意见,这件事就这么定了,玉亭!”
“在呢,支书!”孙玉亭立刻从门边阴影里窜出来,仿佛随时待命。
“追悼会的事情你全权负责,地点就定在破庙前的空场,那是咱们村最敞亮的地方!要办的隆重,花圈、挽联、主席台,一样都不能少!
俊山,海民,你们全力配合。玉婷动员全村力量,必须让俊斌兄弟走的风风光光!”
“是!支书!”孙玉亭响亮地回答,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金俊山和田海民面面相觑了一眼,也低声应和道:
“明白了。”
金俊武依旧沉默,只是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躺在炕上,仿佛耗尽了力气,闭目喘息的田福堂,然后不发一言,转身像来时一样沉默的离开了窑洞。
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的夜色里,带走了最后一丝对峙的寒意,却留下了一股更深的,心照不宣的冰冷......
破庙前的空场,一夜之间变了模样。孙玉亭发挥了他前所未有的组织才能,组织着被动员起来的村民。破旧的庙墙被挂上了白纸黑字的巨大横幅:
“沉痛悼念抗洪抢险、英勇牺牲的金俊斌同志!”
空场中央用木板搭起了简易的主席台,上面铺着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红布。在孙玉亭看来,英雄的底色必须是红的。
几个用柳条和纸花扎成的巨大花圈,肃立在主席台两侧在风中微微晃动,一排排用木棍和麻绳捆扎的长条凳,摆满了空场。
天刚蒙蒙亮,双水村的村民就陆陆续续的来了,经历了溃坝的惊魂和绝望,又目睹了金家的惨剧,此时现场的气氛异常沉重而怪异。
人们低声交谈着目光,不时瞟向空场前方,那里临时搭起了个小小的灵棚金俊斌的棺木停放在里面,上面覆盖着一面崭新的红布。
王彩娥被安排坐在灵棚旁最显眼的位置,穿着一身簇新的蓝布衣裳,这也是孙玉亭紧急安排的,胸前别着一朵白纸花。他脸上没有了前几日的怨毒和疯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被巨大变故冲击后的呆滞。
金老太太被搀扶着坐在旁边,依旧无声地流着泪。金俊文被人架着,眼神空洞。金俊武则站在灵堂侧,后方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神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深不见底,冷冷的扫视着会场。
田福堂也强撑着病体来了,裹着一件厚棉袄,被金俊山和田海民一左一右搀扶着,坐在主席台中央。他脸色蜡黄,嘴唇发紫,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但眼神却异常锐利,死死地盯着会场的一切。
追悼会开始了,孙玉亭作为村里为数不多的文化人,充当起了司仪。他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带着哭腔,又异常激昂的语调宣布大会开始,介绍着金俊斌同志的生平,不知道的,还以为死了的是他爹呢。
接着,副支书金俊山代表村委会,宣读了那份由孙玉亭连夜炮制,田福堂首肯的悼词。
“金俊斌同志,在双水村面临特大旱灾的危急关头,心系集体,情系群众,不顾个人安危,毅然投身于抗旱救灾的第一线!
在那惊心动魄的夜晚,面对汹涌而至的特大洪水,金俊斌为了保护集体的堤坝,保护集体的抗旱物资,为了保护全村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临危不惧,挺身而出,与凶猛的洪水展开了殊死搏斗!
他紧握手中的铁锹,战斗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用自己的血肉之躯谱写了一曲舍己为公,不怕牺牲的英雄赞歌。金俊斌同志是双水村的好社员,是全体村民学习的光辉榜样,他的精神永垂不朽!”
悼词里充满了“奋不顾身”“英勇搏斗””“壮烈牺牲”“光辉榜样”等词汇,将一场因为违规豁坝引发的意外死亡,硬生生地拔高成了一场可歌可泣的英雄壮举。
台下的村民们安静的听着,表情复杂,有人偷偷看向金家人,特别是金俊武,有人交头接耳,眼神中带着疑惑和一丝不易觉察的嘲讽。
更多的人则麻木的听着经历了昨日的灾祸,他们只感到深深的疲惫和茫然。王彩娥在听到“英勇牺牲”“光荣榜样”时,身体不自觉的微微颤抖了一下,茫然的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痛苦和荒谬感。
轮到田福堂讲话了,他被身边的人搀扶着站起来,声音虚弱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沉痛的感染力:
“俊斌兄弟走了,他是为咱们双水村走的,是为咱们大家伙走的,他是个好汉子,是我们双水村的骄傲!他的死比泰山还重!
金俊斌同志的光荣事迹,我们要上报公社,要让全公社都知道,他的家人就是我们全村的家人我代表村委会保证,绝不让英雄的家属流血又流泪!”
追悼会在一种表面肃穆,内里荒诞的气氛中结束了。在孙玉亭的指挥下,阅读模式加载的章节内容不完整只有一半的内容,请退出阅读模式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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