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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将这一次交锋具象到国势之中,便是景天子调动天下兵马出征,地藏却在人心掀起动乱,叫皇帝对每一个战士每一个家庭都担责。前方千军万马蓄势待发,后方家家户户都失火。
“人世苦海,众生有厄,黎民百姓的确是苦的。但靠诵经念佛,可救不了谁。”
“修桥铺路兴水利,赏善罚恶正民风,除暴安良划田亩,此为救苦!”
姬凤洲龙袍一振,旒珠摇荡,那中正平直之剑一往无前:“阶下之囚,也谈众生!?”
“天下一统,六合定一,诸天永宁,世无战争,此为现世最功德!”
在中央大殿内,起身离座的君王,以天子长剑刺下来,抵在了黑衣僧人的指尖莲!
在地藏的指笼佛土外,黑衣的佛陀正低头俯瞰,一截剑尖透指隙而出!
刺啦刺啦刺啦!
这一时整个十万里超脱战场内,尽龙蛇,尽莲花,彼此争杀不休。而框住这十万里超脱战场的连绵神祇山脉,也裂出一道又一道的缝隙来,天子帝气与众生莲撕缠着杀出去!
嘀……嗒!
仿佛岁月滴漏催人老。
一滴金色的血珠,沁透在地藏的指尖。
圆滚滚、金灿灿,芳香扑鼻!
一滴血如一方小世界。细看其间,金雾缭绕,天花渐衰渐凋,亿万年的时光,似都在此呼啸。
驭三清玄都上帝宫而来的景天子,竟然强大如斯,将三大天师和强军强将的力量都纳入执掌,握国势如掌中泥丸,执天下似驭民神锋,其辉煌强盛处,不啻于真正超脱者。
黄泉旧址里交锋一隙,地藏竟被正面刺伤!
身处其中的余徙也总算看得明白。
以宗德祯之强又驭一真遗蜕,为何暴起刺杀,反被覆掌平之,没能掀起半点波澜。
姬凤洲对国势的理解,对帝气的把握,完全超乎想象,可以说已经达到国家体制下的极限,唯一制约他的,就是景国还未能一统天下,他还算不得超脱天子。
他以西天师之位加入此战,关乎天师天权,关乎玉京玄功,天子亦如臂使指。在战斗中亦如其治政所言——欲得天下则天下无不可用。真乃旷代雄主!
可惜……
道脉所求道国六合天子,和今天子所求六合天子,是同一个结果,却不是同一个路径。
三脉需求的是一尊在道门支持下统一天下的六合天子,掌控国土疆界,把握世俗权柄,而奉道门于思想。
今天子布局种种,咄咄逼人,却像是要先握三脉于掌中,统合所有力量,再匡天下——已经快要把玉京山拿下了。
这种路径的矛盾,已经涉及根本之争,到了极度危险的边缘!
此次御驾亲征的结果,将彻底改变朝局。
当然他不会期待姬凤洲战败,堂堂玉京道统,正大光明,自不会像宗德祯领导下的一真,还能自伤天骄,自损国人,甚至于万妖门外有背叛人族之嫌……
道脉内争,道国对外!
余徙掐动道决,继续奉献他的力量。
中央大殿之外,地藏看着祂的佛血!
于掌控一切的祂而言,这也是一种意外。
白骨的反击祂不怒反喜,景天子的实力祂确有低估。当然最重要的是国家体制已经完全代表了这个时代,帝权对佛统有过于强大的压制,再加上这么多年的封镇下来,封禅不断剥离祂的力量……岁月的确将祂消磨了太多!
“你也是古今一等君王,举世无双。我也是衰弱到这种地步,竟能被你所伤。”地藏轻声一叹,而又如此慈悲地抬起佛眸。
祂的视线自那滴迅速衰死的佛血中抬起,像是一条仅剩的鲜活的鱼,在无垠的濒死的海面仰身。
天地之间是一道浪的锋线,就这样跃出死海而涌前,覆于姬凤洲之身。
佛眸注视着帝王的眼睛:“但是你呢?”
这是祂的血,是祂的伤痕,也是祂的陷阱!
莲生佛眸一万载!
一滴佛血的消亡,叫姬凤洲看到一颗莲子的诞生。
莲肉白,莲心青。
莲心乌,莲壳黑。
生时青衣,死时黑甲。莲子也!
地藏的一对佛眸里,左眼莲生,右眼莲死。
这一霎颠因为果,叫姬凤洲苦果自吞!
“噗!”
姬凤洲果然喷出一大口黑色的败血!
虽然剑破地藏指尖莲花,人却率先后退!
他乘帝宫驭国势,聚天下之势于剑锋,本可以将这份苦果一层层分下去,以此消解伤势……顺手杀几个天师抹掉道脉阻碍实在自然而然,但他却自己担住了。
因为他是皇帝。
皇者,上天也,光明也。帝者,生物之主,兴益之宗。
皇帝真正的力量是“给予”,而非“剥夺”!
是“承担”,而绝不是“推诿”。
姬凤洲担住这地藏的反击,吞咽这枚苦果,本身大口吐血,却一步又前:“让朕尝尝,佛陀苦果。让朕瞧瞧,和尚在狱中消磨这么久,菩提还能结几颗!”
面对面的厮杀,即是战争的终响。
此时此刻,什么运筹帷幄也无用了,什么和风细雨也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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