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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子怀”是不一样的。他好像天然拥有洞彻真理的能力,能够在任何繁杂的信息流里,抓住他所需要的真理碎片。
这对师生的课堂跟任何课堂都不一样,总是澹台文殊乱七八糟的一顿讲,子怀神游物外、漫不经心地听,时间一到,澹台文殊便走。子怀则自己给自己出题,认真写完答案才离开。
澹台文殊下堂课来的时候,会顺便看一眼,大部分时候直接丢掉,少部分时间会指着鼻子骂蠢学生一顿。
此时此刻的书山之巅,竟是难得的平静。
青松不似旧时,文云犹有故姿。
澹台文殊的丑脸嵌在其间,都丑出了几分闲适。
“左丘吾这次贸然出手,虽然没有为书山考虑,却也歪打正着,提前逼出七恨的伏笔,替你洗掉了儒宗文运中的隐患……”澹台文殊分析着,忽然皱起丑脸“你有没有在听?”
子怀笑道“澹台先生,这可不是你会问的问题。你何曾在乎有没有人听?”
“呵呵呵。”澹台文殊奇怪地笑了两声“这些年我为红尘之门所隔,对这个世界看不真切,这文运里的手段,不是超脱之魔留下的,而是吴斋雪时期的手笔——”
那张丑脸继续下倾“你当年到底对祂做了什么?竟叫吴斋雪有这样的胆子……这么深的恨意?”
当初七恨替下来的《苦海永沦欲魔功》,可是长期保留在无罪天人的手上,帮助祂这个正统的曳落族人保持自我,后来才被姜望取走炼化。
要说七恨和澹台文殊之间没有什么勾连,子怀怎么都不信。
但要说祂们有多么亲密无间,那场撼动天海的【执地藏】之战,岂不是澹台文殊最好的逃身机会?
可七恨天南地北四处落子,愣是没往孽海看一眼。
如今澹台文殊又来问七恨往事……
子怀平静地看着祂“无非是押错了注,先生。”
澹台文殊低沉地道“你已无超脱之望,却还存超脱之念,想为儒宗推举一超脱……事实上这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事情。你既然永远地停在当下,超脱就不能够再被你想象。”
“在幻想中存在的永恒,真的能有不朽的意义吗?”
这一刻无罪天人丑陋的眼睛,似有真实的情绪“从吴斋雪到施柏舟,没有一个能够循你的路走,甚至最后都跟你反目。超脱难企,天地见恨。子怀,莫要再执。”
孽海的囚徒劝人莫执,简直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但吴斋雪和施柏舟的名字,让这个笑话并不好笑。
子怀没什么波澜地反问“先生好不容易出来放一趟风,怎么没跟景二过几手,就老老实实回去了?”
“你应该知道,我是个守信的人。”澹台文殊怪模怪样地道“【执地藏】不死,我就会被祂吃掉,这一次是不得不出关。山河虽然壮丽,于我陈迹已远。目的已经达到,我又岂会留栈?”
子怀笑了笑“我还以为,是那位‘大闲人’……”
“噤声!”澹台文殊咧嘴打断了他,哈哈笑道“少讲一些老子不爱听的名字。”
这场久违的对话,就此戛然而止。
天上文云倏而便翻卷,澹台文殊的丑脸,被滚滚文气所掩埋。
云卷云舒,不留朝痕。
大约是红尘之门又锁紧了些。
哪怕澹台文殊在儒家文运里有至关紧要的贡献,要想通过文运来“放风”,也需要有相当关键的提升,同时少不得典守者闭一只眼。
现在是典守者不愿闭眼睛了。
无一错一首一发一内一容一在一一看!
大概景二也不想麻烦那位最怕麻烦的人……
子怀握着手心的棋子,一时没有说话。
那个澹台文殊不爱听的名字……
近古时代最后一位登台表演的超脱者,大时代的尾声!
在诸圣时代放浪形骸,在神话时代结庐独居,在仙人时代闲云野鹤,在一真时代寄情山水……活跃于一真覆灭后,道历新启前的无序时期,自号“春秋大闲人”。
也是镌名在红尘之门上的不朽者。
祂的名字……叫沈执先。
啪!
子怀低头,将那只瘦如刀削的手从大袖里拿出来,手心的这颗白色的棋子猛然炸开,似乎令他惊醒。
好一场……白日梦。
原来孤诣数万载,不过一梦黄粱中。
他将棋子碎成的粉末又握拢。
这时山下才传来迎客童子的声音——
“太虚阁员钟玄胤,前来拜山,向【子先生】请教学问!”
子怀垂落眸光,只道了声“请他来。”
……
……
“听说了吗?【子先生】亲笔改礼!”
茶舍里总是人声鼎沸,水汽也是这般抬撞着壶盖。
姜安安——现在化名“叶小云”——正在屏风围住的雅座,独自一壶茶,慢慢咽下沿途的风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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