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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曹风羞愧难当。
因为那个年轻人已经弯下腰,就近挖起了坑,就靠着双手。
中心万里,从前也是大山的。就是因为一场大战,无数山头儿被削平,多半土地都被砸得下沉,一遍遍的夯实。即便那小子是个兼修武道的,在此地刨土,于凡人空手刨土一样艰难。
曹风一时无言,耳畔却传来言语:「随他便,你别管,别让他被外边儿那些个游荡妖鬼打死就行。」
过了许久,天色渐暗,年轻人终于挖好第一个坑。
他小心翼翼将那具白骨拄在手心的长剑取下,可忽然停了下来,转过头说道:「能不能烦劳曹前辈砍些树来?」
曹风点点头,抛出腰间佩剑,只几个呼吸,一大堆被削成木板的大木便堆积在了此处。
刘景浊微笑道:「前辈有心了。」
就这句话,曹风只差找个老鼠洞钻进去了。
他在此地一千多年了,怎么就没想到给这些个前辈入土为安呢?
刘景浊挥了挥手,山水桥自行飞出,独木舟也飞出青伞,两把仙剑一番削砍,做成了一具简易棺椁。
刘景浊走过去扛起棺椁,将那具白骨装进去放入刨好的土坑,随后挥手掩埋。
好在这小子并未执拗到全靠一双手,此地有多少陨落前辈啊!靠着一双手,怕是得在这儿待上数年。
最后,刘景浊将那柄锈迹斑斑,早已灵气消散殆尽的长剑插在坟头,摘下酒葫芦倒了些酒水。
「恕晚辈自以为是,我就是觉得,炼气士,也是人嘛,总要入土为安的。如今天下,可能没有诸位前辈预想的那般,可多一半还是好的。诸位前辈不必守着了,长江有后浪,山木已成荫,我等后辈,守得住人间。」
说完之后,年轻人继续挖土,两把剑也接着小心翼翼的削砍木头。
如此反复,年轻人竟也不知疲倦。
直至天明之时,曹风终是长叹一声,迈步上前,帮着年轻人徒手挖坑。
「我算是服了你了。」
刘景浊咧嘴一笑,也歇了歇,伸手掏出两壶酒,递给曹风一壶,沉声说道:「光是这一地,身首异处的、尸骨不全的,就有这么多,可想而知,当年战场有多惨烈。我暂时境界不高,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曹风灌了一口酒便埋头挖土,但还是问了句:「境界高了,要做什么?」
刘景浊咧嘴一笑,「不怕前辈笑话,暂时有两个打算。第一件事,二十年内至少踏入求真我境界,然后再去归墟,起码也要关了归墟那道通往八荒的门户,甲子之内不重入登楼不回中土。然后,有仇报仇,静待天人临凡,人间自然有剑等候。」
曹风一愣,抬起头询问道:「什么意思?」
刘景浊弯腰挖土,沉声道:「甲子之内,人间最高处那道天门必开,九洲八千年的太平,还得我们这些个拳头大的来守。」
曹风皱起眉头,沉声道:「消息靠谱儿?」
刘景浊点点头,「确定无误,只不过,开门之后会发生什么,我也只是臆测。」
红衣剑客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中土如今的大一统王朝,是叫景炀?你是景炀人氏?山头儿也在景炀?」
刘景浊点头道:「景炀王朝流离郡青椋山。」
说到这里,刘景浊忍不住皱起眉头。
「我那座山头儿,早已覆灭,如今就剩下我一个人了。不过,这次回乡,我会慢慢去收拾,争取十年之内闹腾出来些气象。」
曹风抬起头,询问道:「山头覆灭,与天外有关?」
不难猜的,能知晓这等内情,又怎会是寻常宗门?
刘景浊点头道:「至少也是有所谓天人撑腰的。」
曹风转身去抬棺木,边走边说道:「我争取三十年内重塑肉身,你那座山头儿,给我留个位置。」
刘景浊一脸诧异,啊了一声。
抗来棺木的红衣男子微笑道:「不可能一直待在十万大山的,出去之后总得有个落脚地。」
顿了顿,曹风轻声道:「我也是个人啊!更何况是个拳头大的。」
有些任谁来说都极为浅显的道理,如同天塌了个子高的会顶着、车到山前必有路这等言语,其实说到底,是一种无能为力的无奈。
更何况,个子高的就愿意扛着跌下来的天幕?想必大多人会说一句,凭什么?
大灾之年,穷人易子,富人锁仓,这等事又不是没有。
但又能说人家什么呢?人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树叶子,掉地上一扫一篓子?
可这其中,偏偏有些人,或穷或富,都愿意倾其所有力挽天倾。
不为别的,就像曹风说的,我是个人,我拳头大。
两位剑客合力挖土,终于赶在这天黄昏,将此地百余具先辈骸骨入土为安。
还好,偷了阿达一些酒。
月落人间,两位剑客落在另一处战场,继续挖土。
一身红衣的剑客,忽然说了句:「当年若有此酒水,想必诸位前辈落剑之时会更无憾。」
曹风缓缓转头,无奈道:「好嘛,又来俩分酒的,你身上酒水还有多少?」
刘景浊并未察觉灵气涟漪,可转过头时才发现,又是两位登楼,人族,只不过一人一鬼。
曹风指着二人,轻声道:「黑衣这位,姓徐,死鬼一个,是个读书人,跟我差不多一起到的十万大山。」
刘景浊起身抱拳,轻声道:「见过徐先生。」
黑衣人抱拳回礼,笑着说道:「耳朵不好,跟我说话要大点儿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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